“安妮!安妮!”
黎明刚为花园中的花丛洒下金色光辉,一道清亮的嗓音划破天际。身着明黄色长裙的少女用双手提起裙边,急匆匆地顺着石板路小跑回庄园,步伐轻快得像只黄色蝴蝶,她奔跑带起的气流使两边的花都在不停地摇曳。
少女一边高声呼叫着贴身仆从的名字,一边急速地冲进庄园大门,她在大厅里疾驰时,差点撞倒为女仆们分派工作的管家。
“真是的!爱丽雅小姐!我已经告诫您很多次了!您可是个贵族小姐,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优雅!”体态圆润的女管家双手叉腰,紧凑起双眉注视站在自己面前的爱丽雅。
“十分抱歉,拿侬,我差点撞倒你!”爱丽雅用双手提起裙边,微微欠身,端庄地朝拿侬行礼,然后抬起脸庞,对她回以太阳花般的笑容。爱丽雅知道,拿侬一向对自己的笑脸毫无应对措施。
“好吧,您下回可得多注意一点儿。”果不其然,拿侬的说话语气立即就缓和下来,语气中还夹杂着无奈和宠爱。
没等拿侬接下来开口说话,爱丽雅就焦急地提起裙边,健步如飞地跑上楼,她甚至都没有听清拿侬在楼下大声训诫的内容。啊,真希望爸爸妈妈捐完款之后能快点回来,我受不了拿侬的念叨啦!她心有不满地吐吐舌头,在铺着红地毯的宽阔长廊上奔波。
走廊尽头房间内的人听到门外的动静,没等爱丽雅跑到门口,门内的人就已经提前把门打开,她像一道艳黄的风蹿进门里,快速地顺手把门关上,丝毫没有注意到,自己那头长过腰间的浅褐色长鬈发被夹在门中。
“怎么了,爱丽雅?刚刚在大门口你就开始喊我的名字,拿侬一定训斥你了吧,我听见了声音。”看到爱丽雅这么急忙地跑回来,坐在书桌前写文字,身着咖色衣裙的黑发少女好奇站起来,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地走到她旁边。
“因为——啊——!我的头发——!”爱丽雅迈出的一步还未落地,她就发出一声惊呼。安妮睁大双眼,赶忙打开门,把她被门夹在外面的头发放进来。爱丽雅龇牙咧嘴地用手揉着发痛的头皮,这才放慢速度,走到自己的床沿边坐下。
“天哪,你还好吗?”安妮连忙坐在爱丽雅的旁边,抚摸着那头漂亮柔顺的长鬈发时,心疼地注视她。
“我没事!安妮,快,帮我挑一件好看的裙子!”爱丽雅握住安妮触摸自己头发的手,用充满活力热情的眼神看向她,这让安妮有点一头雾水,但她还是点点头,按照吩咐去做。
“可是,你今天没有参加任何宴会或者活动的日程吧?”安妮打开衣橱,从里面抱出几个系着香槟色缎带的纯白礼盒,把它们依次放在床上。
“现在就有了呀!安妮!斐文特骑士团要举行两天左右的阅兵仪式,他们从国王那里出发,中途会经过香塔洛耶大道!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会到了!”爱丽雅越说越兴奋,她高兴得从床沿边跳起来,情不自禁地在原地转出几个圈,宛若一只活蹦乱跳的金丝雀。
“哎?!真的吗!?骑士团回来了!?”安妮诧异地抬起头看向爱丽雅,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下来。
“当然!我可是刚刚才从外面知道这个消息,所以才让你快点帮我挑漂亮衣服嘛!”说到这里,爱丽雅自豪地拍拍胸脯。
“这就是你这么开心的理由吗?想去见见骑士团那些收复国家最后的失地,然后凯旋而归的英俊小伙们。”安妮头也不抬地专注于打开礼盒的同时,不忘温柔地笑着打趣爱丽雅。
一股淡淡的布料味扑面而来,好几条颜色不同,做工精致的新裙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,安妮双手拿起其中一件裙子,将它举在半空中打量,丝毫没有注意到爱丽雅发生的一些小变化。
“因为…因为……爸爸说,帕西瓦尔也在骑士团,所以……”爱丽雅像是被发现小秘密似的,说话声音逐渐变小,她的两手食指指尖紧贴相对,脸颊上爬满独属于少女的红晕。听到这里,安妮看到了她的变化,只是笑着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“哦”来回应,便低头满含笑意地整理裙子,不再多说。
爱丽雅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后,转身走到窗前,双手推开窗户,向外眺望,庄园内的景色一览无遗。花园里的玫瑰,郁金香和木槿开得旺盛;庄园铁门内的喷水池不停地喷射出水花。喷水池在过重大节日时,会被庄园里的所有人用来当许愿池,爱丽雅清楚地记得自己在七岁时,她第一次投出许愿币,许下与帕西瓦尔有关的愿望。
银币融入新绿嫩芽般的情感,掷入清澈的水池中,使水面泛起层层涟漪。
对于帕西瓦尔,爱丽雅知道得并不算多,那时他还是个给其他老骑士当扈从的少年,他总是跟随老骑士东奔西走,非常忙碌,自己能看见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。唯一对他的印象,是那头金色短鬈发和那双淡蓝色眼睛,面容长得很标致,神情却忧郁得像个吟游诗人,有时又像个缄默的雕像。
他一直都穿着一套廉价的灰白色粗布上衣,深褐色短腿裤上打过好几个补丁,还带着一把训练用的木剑,不管在哪里,都会拼命地修习骑士课程。
这样朴实上进的少年,曾经和老骑士一起参加过杜善特家族的某场节日盛宴,那时,他就站在这个许愿池前,慢慢闭起双眼,一脸认真地许下什么愿望,随后郑重地将银币投入澄澈的水池中,双眼中闪烁着单纯又坚定的光亮。
呆在二楼窗口向下眺望人流的小爱丽雅,无意间瞥见了这个瞬间,不知道为什么她想笑,也许是过去的自己觉得,那样的帕西瓦尔看起来似乎有点傻乎乎的,但她并没有真的笑出声来,而是双手撑着下颚,对少年投去饱含温柔和肯定的目光。
“少言寡语又勤奋认真的人,即使是在不起眼的小角落,也会闪闪发亮呢。”回想起八年前的往事,爱丽雅双手托腮,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,笑着自言自语。
也许自己就是在那个时候,对帕西瓦尔一见钟情了吧?
“爱丽雅,这件衣服可以吗?”安妮轻柔的呼唤声将爱丽雅拉回现实,她转过头一看,一条镶嵌白珠的米色薄纱裙映入眼中,她双手抱胸,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什么,看看裙子,又看看安妮,她终于想到了:“安妮,这条裙子之前去户外烧烤的时候我穿过一次,今天想换其他的颜色。”听完小姐的话,安妮梦醒如初,麻利地放下裙子,爱丽雅快步走到她身边。
“我来选吧,不然时间不够了!安妮,你去找马夫,告诉他我们要去香塔洛耶大道。”
“好的,我明白了!”
接到新指令,安妮快速地行动起来。爱丽雅也低头看着礼盒中的各色裙子,顷刻间在脑海中升腾起短暂的风暴:玫瑰红和深紫色的露肩裙在骑士团面前显得不够庄重;旁边的苹果绿长裙会露出后背和双臂,需要一条披肩遮挡;米色薄纱裙又穿过了,只剩下……爱丽雅眼疾手快地取出最后一条玫瑰粉的裙子。
粉色的裙身和泡泡袖,领口与裙边则是白色荷叶边,腰部还有一条鲜红色的缎带来装饰,在腰后系成红色大蝴蝶结。
“就是它了!”
话音刚落,爱丽雅迅速换上新衣,用梳子整理好头发后,在自己的后脑上也扎上一个粉色的大蝴蝶结。即使省去平时一些装扮的步骤,也花费她将近半小时的时间,等她反应过来,她才慌乱地撞开门。
“快快!要来不及啦!”爱丽雅尖叫着冲出卧室跑下楼,在木制楼梯上发出“咚咚咚”的激烈响声,脚尖刚刚落地又立即被抬起,冲向门口,她“砰”地一声推开大门,这一声巨响使在外面浇花的拿侬吓得把水壶摔到了地上。
“爱丽雅小姐——!!!”
这回爱丽雅没有理会身后拿侬气急败坏的叫声,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,跑向大门外的马车,敏捷地踩上脚蹬,像打洞的鼠类一样一下钻进马车内,安妮双手抱着野餐篮,已经在车内等候多时。
“哇!你想得可真细致!安妮!”看到那些食物,爱丽雅兴高采烈地拍了一下安妮的肩,安妮回以她一个快乐的笑容。
“小姐,可以出发了吗!”马夫在外面问道。
“当然!你要是能提前到香塔洛耶大道,我会多给你两块银币!”爱丽雅在马车内大声回应。
“您这是在为难我,从杜善特庄园到那里最快也要半个小时的路程。但为了那两块银币,小姐,您可要坐稳咯!”马夫笑着说完,挥下鞭子,两匹枣红骏马在长吁声中冲向街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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